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，唐君诺显得有点不知所措，但很快镇定下来。
怨恨吗？
她仔细了想了想，之前也没想过，有一天父女之间会走到这个地步，如今想想，大人的世界果然残酷且冰凉。
孩提那会儿，她是对父亲抱了多高的期望，以致总是斟酌着按着爸爸的意思来，可人有贱性，受宠的向来不会是乖觉的孩子。
那种小心翼翼想要讨好人的习惯，她到现在还没改得彻底。
可是怨恨吗？
她好像也没有，‘爸爸’这两个字现在在她这里，似乎仅仅就算个称呼，她把关系与责任摆在自己的面前，将自己的财产分配清楚，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去给予，麻木的任他蚕食。
那都是她自愿的，谈不上什么伤心失望了。
如今问她怨恨吗，她该怎么回答呢？
“谈不上怨恨吧！”
思虑了一下，她给出答案。
“毕竟是第一次做父亲，没什么经验很正常，我对爸爸没什么怨恨，只是感情不深。”
她轻轻的说。
感情这种东西，有的时候真说不清楚，小时候依赖自己最亲近的人，读书了慢慢的开始有自己的小伙伴，越往后，认识的人越来越多，接触的范围越来越广，可是心就那么大，慢慢的就开始有些装不下了……
总会有一些曾经你以为是天的东西，逐渐变得渺小直至淡忘。
她这个脾气，从来不是特别执拗的。
唐建山大约是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，踉跄了两步，没再吱声。
唐君诺也极害怕这种氛围，答完了话便转身离开。
直到车开出了好远，她才开口问顾言哲：
“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，还是说……我刚刚那样太残忍了？”
顾言哲侧头看看她，转头继续专心开车。
“你没错，你是太善良了，你把底线压得太低，这样活得会很累的！”
顾言哲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，那样一个字一个字不停的抚摸她的心脏，令她渐渐平复。
“其实，我之前一直很奇怪，是什么样的家庭会教出你这样的孩子，一直以为是家教太严，跟你走了一遭，我觉得你成长到这个地步，实在是……原生家庭对一个人一生的影响太重要了，你没有学坏……你真的已经非常优秀了！”
一开始，在顾言哲看来，唐君诺实在是太过于温柔了些，好在还是有原则底线，不然就该归类为懦弱了。
如今看来，唐君诺能在那样荆棘密布的环境成长如斯，着实难得。
“其实你把我美化了，我没你想得那么坚强。”
唐君诺听出他话里的意思，对他说：
“我爸爸跟我其实不算熟，从小，我都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，他难得想起来看我一次，很多道理，都是别人教给我的。”
似乎是觉得身子有些麻了，她稍稍动了动。
“七八十年代，他作为家里的独子，是极被溺爱的，一家人的关注点都在他身上，这导致他的性格养得懦弱又没担当，关键还自大自私，这些问题的弊病，在脱离了祖辈的扶持之后才越来越明显，没了依靠，他自己又没什么本事，本能的就开始找支撑物了……”
说到这里，很明显她的声音变得轻了。
“也怪我，那个时候若是有现在的见地，或许就是另一番境地了！”